丹京遊學記(廿一)盧森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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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森堡城居高臨下

三月十四日(六)盧森堡

將「荷比盧」合稱大概源於一九四四年成立的關稅協定,以至一九五六年成立的共同議會。三國之間政商合作無間,亦於一九五一年與法德意成立歐洲煤鋼共同體,即今日的歐洲聯盟,為促進歐洲統合的中流砥柱。於是世人常常將三國一體視之。可是位列西歐中樞的荷蘭比利時旅遊業興盛,夾處比法德之間的盧森堡則彷彿「大隱隱於市」,較少外人涉足。親身籌劃行程始知為何。

首先,如果只願遊覽歐陸名城,去比利時南面的盧森堡便不太順路,歐洲主要巴士公司亦不服務該國,最方便的通途是由比利時搭火車進入,布京每小時有一班車前往,邊境的亞隆(Arlon)每半小時一班。由布魯日南下,購票也要花點心思,為善用青年優惠,須先購布魯日至亞隆的票,值六歐,再補票入盧森堡,這段二十分鐘的車程索價七歐半(網上預訂似乎便宜少許)!若同日進出盧森堡,另有優惠車票,不過這回用不着。布魯日至盧森堡車程三小時多,只須在布京南站(法Bruxelles-Midi、荷Brussel-Zuid)轉一次車,該站規模將深入鬧市的布京中央車站比下去。

另外盧森堡的旅費也是很可觀。當地只有一間青年旅館,每人每晚要付整整二十五歐,是我五個多月遊學裏宿費最貴之處!幸好城邦不大,可以步行,景點收費亦屬中庸,飲食方面,旅館早餐多吃一點,準備幾片果醬麵包作午餐,晚上在包店解決,一餐半餐,能屈能伸啦!誰叫該國是世界人均國民所得第二高者!

夜十一點抵盧森堡中央車站,要往旅館。事前功課不夠,對巴士路線一籌莫展,查谷歌地圖步程若半小時,身上行李輕便,心想應付得來。行着發現盧森堡城原來是跨峽谷而建,車站在一邊,古城在一頭,前人鑿山而成碉堡,崖上建城,山谷裏溪橋交錯,房舍列張,夜裏稀燈星點,深深將我震懾住。小弟遊歷過的都市,無一地形雄美如斯。也許震懾懵了,而且平面地圖不擅顯示立體,糊里糊塗走入舊城中心,洋人正把酒作樂,還去了寂靜的商業區,經過一輪困惑,驀然回首,望向山谷,始料旅館應在谷中啊!取次碉堡的羊腸小徑,蜿延而下,夜十二點抵達旅館,靜悄悄沐浴睡覺。

昨夜不察覺,一早出門發現一道火車拱橋傲然而立,形態優美,且天朗氣清,心情暢快。原路返回舊城,始知風景絕佳,拱門鎮守關隘,民居漫山沿溪,巍峨碉堡,參差老樹,久行而忘倦。憲政廣場下望的亞道夫橋以白色尼龍布整座遮蔽維修,無緣得見。市中心的聖母院遊人如鯽,似乎慕中午的管風琴樂會而來。教堂的建造年代頗為特殊,由一六一三年至一九三八年,是現代建築工程技術突飛猛進的時期,所以教堂東西兩翼雖然力求統一的哥德式建築風格,但亦不難看出文藝復興式的大圓拱乃近世為之。

舊城裏一座顯眼的淡黃法式建築令人想起巴黎市政廳,果然,該樓是盧森堡大公宮(Groussherzogleche Palais,盧森堡語近德語),為國家元首官邸。歐洲階級森嚴,公宮自不能與王宮之宏偉相提並論。隨即參觀藝術歷史博物館及城市歷史博物館,展示盧森堡獨立成國的歷史憑藉。一八一五年,拿破崙戰敗後舉行的維也納和會重劃歐洲版圖,盧森堡乃與荷蘭締結共主邦聯,盧森堡公晉封大公。一八三O年代比利時獨立革命爆發,新生比利時國奪去盧森堡大片法語區,令後者領土萎縮泰半。一八九O年荷盧邦聯分解,大公國於是獨立。兩次世界大戰期間,該國命運與鄰國荷比無大分別,雖然宣布中立,由於地處樞要,德軍仍大條道理佔據。

然後參觀碉堡(Bockfiels),即盧森堡之所以為「堡」也。碉堡自公元九六三年肇建,往後幾百年易手不斷,十九世紀法德兩國為此爭戰不休,英國介入調停,一八六七年倫敦條約規定拆除碉堡表面,山岩間的交錯孔道則可保留。現存岩裏通道長達廿三公里,可容納一千二百將兵以至日用設施如屠房廚房及各式作坊,以資長期據守,兵士可憑砲孔監伺壓制外敵。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碉堡曾改造成可容三萬五千人的防空洞,教我嘖嘖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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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不辨身處城鄉

晚風漸侵,奔走多日,遂致感冒,體內虛浮,唯有早退。先往車站買翌晨回程車票,食個簡便Subway兩歐晚餐,摸黑步回旅館,幾乎迷路,彷彿夜行郊野,一時不辨城鄉,令我更加留戀這小邦國。D拍攝夜景畢歸,在旅館飯堂略略交代明日各自行程,則我倆互訪計劃上部結束矣。

翌日。為趕中午班機,晨七點幾起程,從盧森堡乘城際火車至比利時Marloie,轉鄉郊通勤火車往列日,再沿原路經馬斯鎮抵燕豪芬,飛回丹京。D則可多留一會,參觀交通博物館和幾座堡壘,歸程遇火車延誤,但他的「家」近在馬斯鎮,則不必掛慮了。三日後,輪我在丹麥的家盡地主之誼。

丹京遊學記(二十)比利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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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特(荷Gent、法Ghent)

三月十二日(四)根特

比利時鐵路綿密稱冠世界,比鐵路老祖宗英國和隔籬工業強權德國猶甚,所以國內行走幾為鐵路壟斷。歐陸火車票普遍天價,好在在比利時未滿廿六歲者可在網上訂購(不可親身在車站購買)青年票Go Pass 1,則全國路線不論遠近劃一收六歐元。馬斯鎮緊接比利時列日和德國亞琛,也納入比利時國鐵系統,從該鎮往比利時各地劃一收七歐半。我想,既然車費一樣,何不去趟最遠的呢?於是說服D,直奔比利時北方兩大城-根特與布魯日。

早在網上查明車次,擬搭八點鐘的車,於是優哉游哉步往馬斯鎮車站,七點五十五分已到車站外,再拍幾張照片,進站,大約香港普通地鐵站由入站至月台的路程,到了月台,竟然送了車尾!嘿嘿!又做成一件留學生必做的糗事。幸好車票不限指定班次,我倆也沒怎麼在意,只是不斷琢磨為何站內的分秒好像過得比外面快?D這半個本地人和火車站常客均大惑不解。下班車是九點鐘,無謂在車站呆,於是又回到馬斯河畔,日間的馬斯河有另一番光景,這次陽光充足,河裏波瀾不驚,岸上整排烏頂白牆矮屋反映在深藍的水面,又是美不勝收。

這回看準了錶,登上比利時國鐵,列車過境無聲無色,只是窗外路牌變得易明-理所當然,列日(Liège)是法語區。不過半小時,到列日站轉車,在月台上的黃色車次列表按圖索驥,廿分鐘後有車,趁小小空檔拍攝車站的現代建築,純白的鋼架飛架藍天下,這設計在中外也薄有名氣。上了車,D對鄰座的美少女有點興趣,用她來試相機。

根特車站當然比不上號稱車站聖殿的安特衛浦車站,但也頗有些拜占庭風格。短暫迷途過後,首個景點是D的朋友介紹的根特博物館(Stadsmuseum Gent)-無須多怪,火車穿過布京,比利時北部復為荷語區-博物館五年前開幕,由一中古修道院廳堂和一現代展館建築組成,展品訴說期間美術流變。也許根特名氣不如鄰城,遊人較少,香港留學生更少,所以問路的時候館員順便送我倆精美的綠色旅遊小冊子及地圖,並耐心推薦景點和路線。

根特是比利時東佛蘭德省首府及第一大城,於中世紀鼎盛可比英法兩京,至今居民計五十多萬,約等於香港沙田區人口,嘿。然而大概無人滿之患,且私家車不准駛入,古城方得以保留原貌。事前資料搜集倉促,到埗始知根特城區水道交錯而建築宏偉,少有巴黎之風。沿運河徐行到熱鬧商街,荷式山牆建築佔了上風,午後,看見遊人坐在露天茶座享受日光,步伐也不禁慢了起來,尤其四周公共建築大氣無比,或係世人心目中歐洲城市之典範。不過在根特只留匆匆一晌,不過夜,故行程仍須繼續。取次中世紀的蜿延街里和幾道河橋,來到伯爵城堡(Gravensteen,學生價六歐)。這座十四世紀建成的石堡外觀與尋常歐洲堡壘並無二致,內部展覽著重甲冑槍劍,所以最優勝處莫如登頂眺望全市,則教堂尖塔、鐘樓、運河商墟等建築鱗次櫛比,盡收眼簾。若要攝得古堡本身美態,記得依約巷陌,在臨河民居旁取景,則陸上看來笨拙的石城,如雞卵浮碧波(不過會浮的蛋是壞蛋)。

沿大街行返市中心的教堂區,一路仍為巧奪天工的公共建築震撼,心想隨便選一座運置香港也能將中環終審法院(舊立法會)比下去。聖巴夫大教堂(Sint Baafskathedraal)塔樓被維修棚架遮蓋,然雄偉不減,始建於公元十世紀,歷羅馬式及哥德式風格擴建,至十六世紀大抵完成,教廷隨之成立根特教區,以該堂為主教座堂。隔籬的聖尼古拉堂單獨來看也很得體,奈何巨人在旁,風頭大滅,我倆亦無意入內。反而酷愛攝影的D對居高臨下情有獨鍾,明明剛才已經在古堡頭上俯瞰,也順他意思登臨根特又一世界文化遺產-鐘樓(Belfry,費兩歐)。該項文化遺產包含法國比利時等地共五十六座鐘樓,根特鐘樓是比利時最高聳者,達九十一米,即現代三十層樓之多,幸有升降機直趨觀景臺。因為身處市中心,四顧古城建築更加清晰,但運河就遮蔽了,看不出水城韻味。

本以為明日的「北方威尼斯」才是水都之最,但是因為行程緊湊,明晚應無暇拍攝夜景,於是今晚改在根特做了。天色漸暗,D調校相機設定並指導攝影技巧,在運河兩岸各就各位,他當然有備而來搭起三腳架,我則憑藉座椅欄杆燈柱之類固定相機,在冷艷的夜色中,竟然拍攝了半小時有餘,便乘火車往下站布魯日度宿。總之,是城略具巴黎之宏美,又有荷京水都之婉約,兼收歐陸小鎮之高貴,卻無車馬之暄,也許語多則煩,根特之美亦非筆墨可以盡表,還是禁不住多番讚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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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日(荷Brugge、法Bruges)

三月十三日(五)布魯日

昨夜火車抵達此行之最北站,從荷蘭南極趨向比利時北端,在昏沉街燈中尋到青年旅館便睡,翌日享用旅館早餐,深覺豐富早餐實為全日充沛精神之源泉。此城同係水都,名氣倍勝根特,或須歸功於柯德莉夏萍的修女電影和二OO八年一部與斯城同名的警匪片。世人常常議論歐洲城市之間孰為最美,有云巴黎甲天下,而布拉格甲巴黎,而布魯日又甲布拉格。根特珠玉在前,便不為布魯日多著語了,簡而言之,布魯日是西佛蘭德省首府及第一大城,中世紀因地處漢薩同盟諸邦之中而接近北海,貿易大盛,建築奢華,為比利時冠蓋雲集之佳地,至近代遠洋航運發展,安特衛浦之深水良港代之而起,布魯日成為純粹旅遊城市,古城全部列為世界文化遺產,年逾二百萬人來遊。

旅館有大路直通舊城,步程廿分鐘左右。我倆均擬參觀一座博物館,經過朱古力博物館之類,頗覺不值,到了市中心分道揚鑣,D參觀票價九歐的新式歷史博物館,我則參觀附近寶血堂(傳收藏第二次十字軍東征所獲耶穌基督寶血數滴)旁票價三歐而歷史價值不輸的市政廳和舊法院-市政廳是哥德式建築,內有二十世紀初重新修繕的哥德堂,雕欄玉砌的議事堂正匹配這座富貴商都;舊法院(Provinciaal Hof)為十九世紀重建的新哥德式建築,內有一室中世紀法庭布置。市中心最著的地標是大鐘樓,與根特鐘樓屬同一項文化遺產,樓高八十三米,在四周矮樓中卓爾而立。因為鐘樓門票六歐,沒有登上,據聞塔頂梯級極窄極曲,為防衛策,敵來犯時,塔頂守衛大鳴號角,塔底員弁可以及時撤走珍寶。

午兩點我倆返回旅館會合,參加免費導賞團,將全市精華又看了一遍。終點在聖母院,看米開朗基羅在意大利境外的唯一傳世作品《聖母聖嬰》,以為當局大方不收入場費,後來始知當日所見者是仿製品,真品須付費看,哈!雕像終歸是雕像,刻成神聖亦無法不食人間煙火。一七九四年法國革命戰爭,法軍擊敗奧屬荷蘭奪去雕像,一八一五年拿破崙戰敗才歸還,又一九四四年納粹德軍以偽裝紅十字車運走,戰後物歸原主,即電影《古文明救兵》之背景一部也。漸黃昏,我倆買了麥當勞一歐漢堡和一間著名快餐店的五歐外賣意粉,經過寧靜舒愜的天鵝公園和愛之湖,在火車上吃晚餐。總之,布魯日實不愧北方威尼斯美譽,只是和威尼斯大概,名氣太盛,遊人太多,須在古城外圍才有泰然安適之感。比利時之旅暫告一段落,坐火車再度穿越國土南北,布京南站轉車,直奔貴氣城邦、天下僅存的大公國-盧森堡。

丹京遊學記(十九)荷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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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斯鎮(Maastricht)與馬斯河

三月十一日(三)荷蘭

交流生活已經逾月,今日才搭飛機往遊歐陸,順便探望好友D。這是我倆互訪計劃的首部分,即小弟飛往荷蘭「禮節性訪問」。飛機中午才啟程,但我朝早六點便起身了。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丹麥移民局的辦事不彰。

除了「黃咭」(免費醫療咭),丹麥留學生必須領取紫色的當地身份證。這張身份證在國內沒甚麼用場,因為「黃咭」已足識別。它其實更似一張簽證,用以證明限期內自由出入境之權利。大部分同學都已經收到身份證了,獨我沒有。丹麥官方網站說留學生出國前必須辦妥並帶備該證,所以之前沒有身份證而多次去鄰近的德國和瑞典,已經不太依足規矩,只是早知神根國家之間不設邊關,連護照也不會查。荷蘭同係神根國家,按理無須查證,但今次選搭飛機,不知機場會否有邊防人員留難,為求個放心,多次電話電郵向移民局查問,回覆與官方網站並無二致。難道證一日辦不成,我則一日不能出國嗎?雖然留在丹麥沒甚麼不好,但交換生不得出遊豈非掃興?網站說未得身份證者可在移民局申請出入許可,我唯有夙興親臨辦理。網上說移民局經常人滿為患,為免耽誤行程,早早排隊,當日我可是第一個客人,所以在門外吃的西北風也最多。八點鐘,移民局開門,解釋一輪,職員說我拍錯了門,本分局只辦理外籍勞工事宜,留學生該去尼古拉的宿舍旁邊的冰島橋分局。首度見識了丹麥的官僚制度。

趕到冰島橋分局,前面有幾人排隊。再次解釋情況,移民局大叔接過我的香港護照,說:「噢,香港護照,很好,你本來就可以免簽證逗留歐洲九十日,所以出入申請這種鳥事(此四字是我加的),你暫不用想。」那刻我既歡喜又憤忿,歡喜在下午行程再無隱憂,憤忿在被移民局的網站和職員回覆誤導了。順便留個伏筆:那張身份證在五月,即我到埗後三個月才寄到宿舍,箇中緣由,且待後話。

之後發生了更大的鳥事。在移民局旁的Fakta超市買了些特價麵包和「牛油」,便乘地鐵往機場了,在機場快餐店塗抹「牛油」麵包,吃來一陣怪味。在超市想當然以為這方形物事必是牛油,沒有理會包裝文字,反正那丹麥語我也看不懂。機場可以上網,將包裝上那名詞輸入谷歌翻譯,得出結果-「酵母」。於是整日下午在打嗝,腹中風起雲湧,像是飲了過氣汽水。

首次乘飛機往來神根國家,果然不用過關,之前全然過慮。燕豪芬有球隊,港人肯定聽過。荷蘭重鎮多數位於北方,如荷京、海牙、鹿特丹等,燕豪芬地處中部,是國內溝通南北的樞紐。D說燕豪芬是個普通不過的工商城鎮,機場巴士路上所見果然,於是立即衝向火車站。承蒙他的安排,早在丹京列印車票。燕豪芬往馬斯鎮正價需近廿歐,但他們一眾荷蘭留學生有個群組,可以「團購」車票,每張只須七歐,憑票可選乘任何班車自由穿梭全國。荷蘭真不愧係自由國度。在丹麥要先花一百八十五克朗辦張優惠證,才可以八十九克朗預訂指定班次的拉櫈位!移民和交通此兩項忽然令我對丹麥發生厭惡。這段路程處於南北幹線上,廿分鐘左右便一班車。鐵路末段如香港地鐵將軍澳綫般開叉,在一個細站轉車,五點左右,火車抵達終點,D在月台迎接。三月初的太陽還是很早下山,好在我的行李只一個背囊,我們把握餘暉匆匆遊覽。

戲言「上帝造世界,荷人造荷蘭」。眾所周知,「尼德蘭」與「荷蘭」皆是低地國之謂,全國三分之一土地在海平線下,百萬人的家園全靠防海大堤和風車拱衛。又有戲言「站在櫈上便可俯瞰整個荷蘭」,剛才那段火車已令我這香港人覺平坦得過份,料想「土地問題」念茲在茲的高官一定很羡慕。這樣說來,馬斯鎮似乎不屬世人眼中的荷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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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約翰教堂塔樓

D一盡地主之誼,送了一塊原味加糖荷蘭格仔餅,經過市政廳廣場和商業街,居然走上了斜坡,真是低地國的奇聞。坡上最著的古蹟是毗鄰而立哥德式的聖約翰教堂與羅馬式的聖錫華教堂,前者的赭紅塔樓在夕陽裏十分動人。附近是D留學的馬斯鎮大學法學院,一如丹京大學,課室設在古意盎然的矮樓,向街一方維持樸實石面,內園一邊落地玻璃,從電腦室可「眄庭柯以怡顏」,我倆走入一間課室,裏面的同學似乎很用心討論課業,當中有幾位曾與D參加當地「歐洲學生網絡」(ESN)的周末布拉格團,團費一百多歐,計及交通住宿算是相宜。D也很喜歡當地的古蹟和啤酒。我丹京分部則舉辦丹麥全國團,團費一百多歐,涵括奧爾堡、奧胡斯、安徒市等,又有往遊比隆樂高樂園團,但我不喜行程受人節制,皆沒有報。至於復活節芬蘭入俄國郵輪團,團費三百多歐,不包丹京來往芬京旅費及俄國部分景點門票,且去歲曾遊俄京,自不待言。

夕陽漸下,上了一段中古城牆(Onze-Lieve-Vrouwewal),有護城河與大砲數門,D說是用來抵擋西面來的法軍。太陽已息,澄明夜空下踏上高橋(Hoge Brug)觀賞馬斯橋,不遠處全國最古的聖錫華七孔橋(Sint Servaasbrug)連接新舊城區,單是此景已經值回票價和全日勞頓。D雖然算半個本地人,也做起龍友來,用長曝光拍下夜裏靜謐的小城,反倒要我這過客等回頭,不過難得有個龍友隨行,以後幾日也要請教他攝影技巧,這次帶來的相機也是他推薦買的。夜色完全籠罩,在超級市場辦點貨,談談煮飯經,不亦留學生之常事乎。

攀梯登訪宿舍,D的房間在閣樓。人家免費收容,我實在不好評論房間情況。他說馬斯鎮一房難求,二月四日抵埗時並未有宿位,要租住剛才那條馬斯河岸邊的船舍。二月初的天氣可不易受,留學生,尤其尚儉者,真是處處有本難唸的經。他試煮引以自豪的可樂豬扒,吃來還算可口,不過功夫看似很多,而且丹麥徵「肥人稅」,汽水特貴,不宜仿效。飯後也不多翻亂行裝,看幾段網上資料,準備翌日展開的比利時雙城記(又來?!)便睡。

馬斯鎮有一千六百多處國定古蹟(Rijksmonumenten),僅次首都,全舊城中心劃為保護區(beschermd stadsgezicht),一個黃昏兩個幾鐘自然行不完,惟務留個好印象而已,而D的帶領確實辦到了。各位有日旅經荷蘭比利時南部,很宜抽一日來馬斯鎮消遣,必會發現荷蘭在首都燈紅酒綠外,較為幽靜的另一面。

丹京遊學記(十八)雙城記、羅斯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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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朗堡(Kronborg Slot)外大砲與旗杆

三月八日(日)雙城記

很老套的題名。但我實在想不到更好的題目去形容丹麥赫辛俄(Helsingør)和瑞典赫辛堡(Helsingborg)。從市名也看得出,與其說雙城,不如說橫跨奧勒海峽的單城。話雖如此,終歸是兩國,兩城地標都是堡壘,防範不懷好意的對岸。論軍事,瑞典長期壓制丹麥;論名氣,丹麥赫辛俄遠勝瑞典赫辛堡。當然,這份名氣實係拜英國大文豪所賜。

不是狄更斯啦!赫辛俄第一號(唯一)名勝即克朗堡,北歐文藝復興式堡壘,壯麗不如附近腓特烈堡,文采源自莎翁王子復仇記。二月一日飛往丹麥途中曾翻開這部莎翁四大名劇,無奈始終不能投入,未幾作罷,看維基概要算數-顧名思義,是個丹麥王子復仇的故事,其叔父弒害其父王奪得王位兼迎娶其母,死去的父王化成冤鬼向王子訴說原委,在一連串陰謀逼迫過後,這群歐洲王族採取了中國人看來愚蠢可笑的英雄決鬥。毒酒數杯灌注,毒劍一團拼殺,幾乎全部角色死絕,剩下王子的大學好友傳揚這段故事,挪威王子入繼王嗣。當然,世人最熟知那句「to be, or not to be; that’s the question」出自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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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赫爾堡碉樓

從丹京乘近郊火車往赫辛俄,車站是北歐文藝復興式,勝似腓特烈堡。克朗堡即在車站不遠處,沿海濱行,會經過一座銀色美人魚像,呼應京城那尊。克朗堡建築頗為工整,遊人越過護城河木橋,就會看到一座黃牆青頂的方形古堡。古堡與對岸瑞典赫辛堡只隔了一道四公里闊的海峽,所以海堤上架起多門大砲防範。古堡在歷次丹麥對抗瑞典的戰爭中作用不大,十八世紀末至二十世紀初由軍隊駐蹕,似乎震懾重於實際。說到實際功能,古堡反而更似一道稅關-往來船隻須按載貨價值付關稅,至一八五七年美國斡旋下丹麥接受各國以一筆過款項買下自由通航權告終。來到售票處人龍,看到票價又是與安徒生博物館契合的神奇數字-九十五克朗,恕無學生優惠,「to visit, or not to visit; that’s the question」,我的答案是,不。雖然進不去古堡,周圍的城防體系卻是可以隨意遊覽的,往時軍事重地今日綠草如茵,甚宜郊遊。

近水樓台,即擬兼遊瑞典赫辛堡,即日來回船票值五十八克朗。渡船盛載人車,設備齊全,梯間有丹麥女王伉儷玉照。航程很短,遊人均在甲板觀光,不消廿分鐘便抵對岸,是為第二次瑞典行。第一次瑞典行的馬模之旅提過瑞典南疆斯堪尼亞省本係丹麥領土,後隨兩國國力消長而易手,十八世紀初丹麥在赫爾堡之役再度敗北,不復覬覦瑞典領土。該城最著之古蹟必屬「中城」(典Kärnan、丹Kernen),十四世紀由丹麥王亞域六世建造,以鎮守奧勒海峽,後隨斯省割予瑞典。十七世紀末葉,瑞典王查理十一世恐「中城」再受突襲,索性拆毀之,剩下中央塔樓,一八九四年瑞典富商捐資重建,乃成今日規模。遊人下船,沿市政廳行,登臨城堡,即可眺望丹麥赫辛俄克朗堡。瑞典這邊景點不多,較宜閒逛,由碉堡伸出的崗頂步道有點似香港盧吉道,可以俯視城區。該市教堂、民居、公園均係丹麥式樣,與對岸並無二致,不過這邊街頭頗多女人穿著罩袍,應是瑞典廣納伊斯蘭世界移民並「包容」文化政策的結果。邇來歐洲移民問題切峻,恐怖襲擊甚至集體非禮不日有之,看來該政策改弦更張事在必行。

說到底,赫辛俄、赫辛堡還不如赫辛科(Helsingfors)有名-這是該城的瑞典名,芬蘭人叫它赫辛基(Helsinki)。據聞北歐語裏,「Helsing」解樽頸,地形是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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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市大教堂

三月九日(一)羅斯基利

遊興未盡,晴空依然,再度國內旅遊。今日所到處是丹麥簽訂城下之盟,喪失大片領土予瑞典的立約地,兼丹麥古都羅斯基利(Roskilde)。羅市在丹京之西,相隔三十公里,同處西蘭島上,從丹京搭任何西行國鐵列車可達。維京時代,吒咤北歐廣傳基督教的藍芽國王(今藍芽技術即具其名)為羅市奠基,十一世紀至十五世紀中為丹麥首都兼教區首府。十六世紀以降宗教改革使羅市地位下降,疫病和火災接續而至,首都地位轉往哥本哈根,直至一八四七年往丹京鐵路通車方能復甦。這座沒落王城的大教堂至今仍是丹麥王室百年歸老長眠之地,故列世界文化遺產。

當我以為教堂必係每日開放,羅市大教堂便是特例,星期一,大門緊閉,丹麥王室列祖列宗不肯接見,難道我前世是瑞典軍官?大教堂十二世紀動工,屬磚造哥德式建築,堪稱北歐典範,幾百年來往生的「住客」愈來愈多,於是教堂屢次增建翼室,建築風格紛呈。最近一次增建是為了安葬當今丹麥女王的亡父腓特烈九世。大教堂旁的黃牆紅頂原主教宅邸改為王室行宮,是為羅斯基利宮,亦係當代美術館所在。羅市博物館座落在隔鄰的糖坊,用來加工丹屬西印度運來的原糖。殖民美洲,班葡兩國飲了頭啖湯,英法後來居上,北歐國家姍姍來遲,亦躍躍欲試,丹麥(丹麥挪威聯合王國)也在加勒比海佔了幾個小島想沾手惡名昭著的「三角貿易」(非洲出奴隸、美洲出糖、歐洲出本錢)。那幾個小島也不成氣候,丹麥將之賣給美國,成為美國處女群島,不隸屬任何一州。至於那羅市博物館小巧,花個十五克朗去看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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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京船博物館(Vikingeskibsmuseet)

羅市最著之博物館是維京船博物館。由山崗的大教堂沿草地向下行向港邊,海灣和天空藍得發紫,博物館座落在兩島,主館內外展出多艘維京船遺跡和模型,其中五艘是在十一世紀被鑿沉港灣以阻擋外敵,是重要的文物。不過小弟不甚著迷維京海盜故事,便無須付六十克朗入館了,只消在側島上看看博物館員工以傳統工藝建造仿維京船,作坊外的盆栽展示製造維京船的植物品種。

嘻,一場來到羅市,竟然錯過其最重要的兩個景點,終也未嘗重臨。不過去的地方多了,漸漸對追逐景點釋懷,旅行貴乎自在,也無須跟人比量啦。即將羅市當作郊遊處,孰謂不可?